第 8 节 盼儿（1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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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饥荒那年，村子里遍地残骸。
没有食物，阿娘奶水不足，尚在襁褓中的幼弟也整日病恹恹的。
阿爹很是心疼，在门前枯坐了一夜。
天微亮时，他就拿着磨好的刀，进了妹妹房间。
三天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我家门前。
那雍容华贵的夫人，拿着手中玉坠，说是来寻女儿。
我依稀记得，妹妹也有一枚同样的玉坠。
幼妹是阿爹捡回来的。
没闹饥荒前，家中还有些富余的银子。阿爹一心想要个儿子，可十年来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他不认命，就去找了城东的神婆子。
神婆子说我命中无弟妹缘，若是还想要孩子，那就再收养一个女孩，或许能带来男丁。
恰巧那天阿爹就在路上捡到了幼妹。
幼妹心智不全，呆呆傻傻的。
奈何那张小脸实在可爱，像极了年画上的娃娃。
阿爹记着神婆子的话。
将幼妹捡回了家，还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盼儿。
盼儿盼儿，盼娘亲生个儿子。
便如同我的名字。
许有君，便是希望上天能让我家有一位君子。
幼妹不爱说话，她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上，一坐就能坐大半天，呆愣愣地望着天上的飞鸟，说日后自己也要像鸟一样自由。
我跟她说好，还说盼儿比飞鸟还要漂亮。日后也定自由，绝不受到任何拘束。
我给她做糕点，她就笑着说最喜欢我这个阿姐。
还将她脖子上的玉坠给了我，说是我们姐妹俩情深的凭证。
盼儿来了家中的第五年。
阿娘终于再次有孕，阿爹喜出望外，给我和盼儿各做了一套新衣裳，说这是给我们的奖赏。
爹爹总说女孩子迟早要嫁人。
所以他极少在我和盼儿身上花费银子，说这些将来都是要留给弟弟的，我和盼儿都不能觊觎。
那时家里富足，纵然爹爹偏爱儿子，但也从来没有断过我们吃食。每次上街，都会给我和盼儿带上两根糖葫芦。
为此，我和盼儿都期待着弟弟的降生，希望能圆爹爹的心愿。
可是弟弟还没有生下来，城里就开始闹起了饥荒。
攒的银子全都去换了粮食，但却还不够。
娘亲怀着弟弟，本就辛苦，没有粮食能够果腹，瘦得两颊凹陷进去。我和盼儿也饿得整宿都睡不着，她抱着我的胳膊，说想吃我给她做的糕点。
可不止树上的海棠花，便是连树皮，也早就被剥了下来啃噬殆尽。
我只能安慰她：「盼儿乖，等咱们熬过饥荒，姐姐给你做世上最好吃的糕点。」
她很乖，每日吃得很少。一大早起床就和我一起干活，只为了能够换取一丁点粮食。
妹妹给我的玉坠，也被阿爹抢了去。
阿爹说那块玉坠成色好，能换些粮食回来，捱过这冬天。
妹妹哭得很凶，说这是唯一的念想。
但她很懂事，知道一家人活下去更重要，所以装作看不见，任由阿爹拿走玉坠，然后换来那一丁点粮食。
村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可怕。
遍地骸骨，有人就坐在路边啃噬着血肉，说只要活着怎么样都行。
起先大家都有些害怕，可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就有了第二个。
不过三两日的功夫。
那些才刚刚咽气的尸体，就只剩下了一副被煮熟的骨头。所有人眼里发着幽绿的光，看着身边的人比自己先死，然后去啃食。
自家的亲人，到底还是有些难以下咽。
所以便有了约定。
易子而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在这荒诞岁月里，也能够勉强捱过去。
弟弟生下来的第三个月。
家里没有粮食，娘亲自然也没有奶水，弟弟吃不饱，整日病恹恹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阿爹心疼坏了。
他眼里也开始冒着幽绿的光，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落在盼儿身上。盼儿害怕，就躲在我身后。
我护着她，将好不容易找到的野果塞到她怀里。
她年纪太小，已经饿晕了好几次，邻居家的王婶婶也整日盯着盼儿，有时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啃一口。
被我发现了，就骂骂咧咧。
「这丫头片子也是你们家捡回来的，养了五年，她也得报一下恩情。不如就让咱们吃了，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啐了她一口唾沫，又拿石头砸她，还不忘将宝贝盼儿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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