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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节 二十春(2 / 10)



《第 93 节 二十春》转载请注明来源:369小说网(369book.cc)

小儿子崔实哭丧着一张脸站在屋子中间。

他是阿爹的徒弟,望着我和阿娘支吾道:

「师父为救……为救主家少爷跳进荷花池,这会儿……这会儿烧得厉害。」

我和阿娘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

阿爹躺在担架上,被几个仆役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回春堂的老大夫。

逼仄的屋子一下子更加狭窄了,我透过人群,看到爹爹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喘着粗气。

那一夜,我和阿娘守到天亮也没见阿爹体温降下来。

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阿爹昏昏沉沉醒来过几次,看见我就连连驱赶:

「英儿去爷奶家里睡几天,莫把风寒传给英儿……」

这次我没有听他的,风寒是会要人命的!

况且,我已经知道,阿爹被捞上来时,所有人都忙着照看主家的两位少爷。

一直到崔实过去,才想起至少帮他换身干衣服。

这两天,国公府送来了上好的药材和炭火、棉被,可阿爹还是没能熬过去。

在除夕的前一夜,他走了,留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

因着次日就是除夕,阿爹的丧事没有大办,草草就下葬了。

那一天,朝廷恩赏比往年厚了几分,缙国公府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有官身和诰命的主子进宫朝贺归来,府里就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祭祀。

灯烛辉煌映红了天际,礼乐庄重而肃穆。

我和阿娘关起门窗,抱头恸哭了一场,算是送阿爹一程。

「总不能因为一个下人的死,国公府连除夕都不过了吧。」

阿娘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我。

可明明阿爹是为了救他们家的孩子才死的!

我甚至满怀恶意地想:「如果两位少爷没救回来,他们家今年的除夕是不是就过不成了?」

出了正月,国公府老太太召见了我们母女。

花厅里珠翠环绕,老太太端坐在榻上,看着慈眉善目。

「这便是芳苓和她家的丫头吧!」

我与阿娘低头应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国公府的主子,也是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主仆之分,犹如天堑。

老太太与阿娘叙了会儿旧,又盛赞阿爹乃国公府忠仆,对阿爹的去世表示了痛惜。

最后提出:「国公府不会亏待忠仆,你们孤儿寡母有任何需要,尽管提出来,只要不算过分,府里尽量满足。」

一句「不算过分」和「尽量满足」,让我暗暗哂笑。

果然,话语权永远掌握在他们手里。

不过,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滋滋疯长。

从我出生后,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家生奴才身上,就知道自己打开的是一个穿越之脱籍副本。

可我惜命得紧,八年来小心谨慎,从不敢以身试法。

但这一刻,我决定奋身一试。

「老太太容禀!国公府待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只是英儿还是想和娘亲赎身出府,以后……」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阿娘猝然捂住。

「老太太恕罪,小儿言语无状,当不得真!芳苓不想出府,芳苓愿意一辈子侍候老太太!」

阿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头磕得咚咚响。

众人被我的话一惊,花厅里静默一片。

最后还是老太太轻笑道:「这小丫头倒是个主意正的,不过外头谋生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青壮男子尚且求生艰难,何况你们寡母弱女?

「若此时让你们脱籍出府,才是辜负了丰年的一片忠心。

「罢了,待你长大有了一技之长,能够养活一家子,到时候再许你们脱籍出府也不迟。」

老太太这番话一片诚挚,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世道生民煎熬,人如草芥。

良民也好,贱籍也罢,若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过是各有各的苦楚。

方才的冲动,不过是自由在眼前一闪而过时盲目的追逐。

正如飞蛾赴火。

只是,错过了这次,我还有机会求老太太放籍吗?

彼时,我并不知道老太太原本有意留我在她身边侍候,那番话让她看到了我内心的桀骜,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原本没想猝然提出脱籍出府,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是阿爹的死让我齿寒,在贵人眼里,我们这种蝼蚁生死都不值钱,更妄论尊严。

我不怕苦,可我怕失去亲人的时候,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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