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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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四年，赵誉以正妃之礼迎娶张月为侧妃，只是从来不去她房里过夜。

我与他一如往日那样相处，只是府中多了个人，到底还是热闹起来。

张月是个坦荡之人，即使夫君新婚之夜不留宿房中，也不找我的麻烦。

她与赵誉不对付，两个人常常为一点小事便吵上半天。

有时赵誉陪我用饭时，会突然恨恨道：怎么会有如此蛮横的女人。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便抿唇笑一笑。

他这时便闭了嘴。

去完边关回来后，他用饭便格外快，用完之后也不走，就盯着我看，直让我再也吃不下去。

他常常道：

我的小王妃要是到了战场，怕是都吃不饱。

我仍旧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我活了二十年，只有三年是在金陵过的，还是因为爹爹要给娘亲守孝。

我脑子里其实只有京城的记忆，这四四方方的院子或宫墙，真的谈不上多姿多彩。

我不知晓赵誉和张月争吵之中的那个边关是什么样子。

有几次我主动与赵誉道：我们有机会一道去边关吗？

他总是双目微阖，认真与我说：边关不是玩乐的好地方，环境恶劣。你身子娇弱，别还没到就病倒了。

又是我接不住的话。

因为我确然，不知晓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婚后第五年，张月在府里辟了个马场，日日去跑马。

赵誉有时也会去跑上几圈。

他有一次邀请我同去，我换完骑射所穿的胡服出得院门，才看到他与张月并肩驾马等在门口，两人均身着红衣，宽袍大袖。

张月婚后也不挽髻，红色的发带在风中飞扬，最后轻轻绕在赵誉颈后。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发带末端，然后在掌心里绕了一圈。

我落荒而逃，匆匆往院里跑，吩咐婢女关上院门。

那日我对着镜子，看自己一身刻意的装扮，只觉得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儿。

张月像草原的明珠，而我只是东施效颦。

赵誉从前说我跟我爹爹一样，一副古板性子。诚然，我确实少有动怒，嬉笑怒骂与我而言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可是那个早晨，我对着扭曲的铜镜落下两滴泪之后，胸腔之间竟升腾出一种陌生的苦痛，让我迫切地想毁掉什么。

我仿佛回到赵誉求取侧妃前在房内枯坐的那三日，再次觉得周遭的一切无比陌生。我本以为自己无欲无求，此时才看清自己的欲望，我其实是想要的太多，已经超出了这四四方方的庭院教给我的。

仔细想来，赵誉本来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与我好像从未过到一起去。

我知晓有些念头已初露苗头，再也摁不下去。只需要借助一场春风，便能成长为参天大树，荫庇如今所有的犹豫。

我那时已经失眠数月了，被无时不刻出现的张月的名字、身影折磨得夜不能寐。

但直到那一日，我才真的第一次起了和离的念头。

赵誉那日很晚才回来，一进院门就用兴奋但遗憾的语气道：

翠叶，你今日不来真是可惜了，平关的父亲从边关送过来一匹乌云踏雪，可真是好马。

我打断道：殿下，我连劣马都未曾见过几匹，哪里知道好马是什么样的。

他愣了一下。

赵誉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好性子，被我泼了冷水，却还忍得住不夺门而出。

他小心翼翼坐下来，问：

是不是早上没等到你就先走了，你生气了？

我深深闭了一下双目，吸了口气才道：

不是殿下的错，是我临时不想去了。

他却仍愣愣地，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翠叶，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

哪有一直对夫君直呼其名的。

他那顿饭没再多说，一直闷闷不乐。

夜间上得床，他想更进一步时，我按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生气似的一把把我抱进怀中，虽不再做什么，却勒得我半晚上睡不着。

我半夜里实在没忍住，挣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

别闹了，明日要去觉明寺为父皇祈福，今日都早些睡。

他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将我松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