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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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妍终于是拂袖离开。

她最明白我的性子，瞧着温软，里子却是极为刚硬。

我说不是我动了手脚，那便不是我动了手脚。

她走了，甚至没顾上将我扶上床。

是了，在她心里，我是个康健的人。

我在地上呆坐了许久，久到……我彻底看不见了。

眼前只余一片灰白，物中的每一样物件，都成了我无法越过的阻碍。

从茶桌到床榻，不过三五步路，我却摸索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将爬上床。

我彻底废了。

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还没有瞎。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心里只剩悲哀。

我十八岁那年遇见了刚及笈的沈昭妍。

如今我二十八岁，整整十年的光景。

十年爱恨痴缠，又怎能轻易释怀。

若七年前她没有带我走，她直言对那皇子动了情，我与她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她便生哄了我七年，便生要告诉我她只爱我。

于是我信了，甘愿做困在这宅院里见不得光的面首。

沈昭妍还爱我吗？无人能说得准。

她从前是待我极好的。

养在深闺的小姐，愿意一针一线替我制鞋。

明明月例银子不多，却还要给我买上好的药材养蛊。

便是来了京城，她嫁做人妇，行事多有不便，却仍旧将宝贝像流水一样送进我院里。

只是她忘了，中原人本就排外，我还是个面首，那些宝贝终究是落不到我手中的。

如今她待我也好，却又有些不好。

就像现在，她认定我没有用心医治慕远，便再不来见我。

只是妍儿，下次你来，我便看不见你了。

我躺在榻上，不是尸体，胜似尸体。

背上生了褥疮，我却动弹不得。

今日已是第七日了，我连关节都如生锈了般，再也不能自如地活动。

那被我养大的蛊王就伏在我枕边，日日陪着我。

它也要不行了，身上的纹路越来越淡，不再是威风凛凛的虫王。

我数着日子，五日、四日、三日……

终于，我的头发一直在脱落，我第一生出了恐慌。

我在医书中看过的，中毒者的发丝会一夜之间变白，最终尽数脱落，宛如枯木衰颓。

我看不见，可摸着稀疏的头发，也知道我此刻定然丑极了。

沈昭妍还是别来了。

我不想她看见我这副丑模样。

她从前最爱摸着我的头，说我生的好看。

可我现在太丑了，再也不是她最爱的模样。

不，我早就不是了，她的爱或许早就给了别人。

我也不知是否算我如愿，沈昭妍竟真的没再来过。

叹了口气，我从枕下拿出早就写好的遗书放在床缘。

留给我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还剩两日的时候，我这无人问津的院落竟难得热闹起来。

这几日我的双耳也几近失聪，只能隐隐听到外头传来声响。

那总是怠慢我的下人像是故意膈应我般，大声说着三皇子与皇妃伉俪情深。

皇妃悉心照料，三皇子为爱所感，渐渐恢复了康健。

只言片语间，抹去了我所有的功劳。

恍惚间，我好像还听见她们说三皇子要即位了。

所以沈昭妍这些时日，便是在替他筹谋罢。

我苦笑一声，却连心痛的力气都再难提起。

我大概真的是行将就木了。

五感尽失，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蛊王拼着最后的力气爬到我胸前，陪着我等待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