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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先去洗个热水澡,但看见那暖黄的光晕,就不想再挪步。
脱掉湿透了的衣物,路冬拉开玻璃门,随意地扔向室外的红色釉面砖,然后屈着身子,以一种重回母体的蜷曲姿态坐了下来。
那支烟抽完,路冬将脸埋进膝盖,蹭了蹭,不知不觉坠入梦乡。
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醒来之后,前额疼得像被铁锤哐哐砸过。
天色远没有渐亮的迹象。
趁着还有些许意志力能驱动手脚,路冬进浴室洗漱,水气氤氲,大脑连同身躯一块回暖。
冷热交替,玻璃镜面上一层遇冷凝结的白雾,像不冻人的霜雪。
收拾完,总算躺到床上,她看了眼手机,老早过了换日线,却仍旧静悄悄。
于是,她拉黑了路棠,将东西扔向床头柜。
路冬不知怎么,想起路松说,她出生那天是大寒。
杭川不顾新闻联播中的全球暖化,书上写的圣婴现象,硬是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像极了遥远的北国。
她记起了刚才梦中的片段。
路松牵着三、四岁时的自己,在雪地摇摇摆摆地向前了好一段路。
穿过松树林,来到三岔口,他的幻影松开了手,消散无踪。
须臾间,身侧的人换成她的母亲。顶着三十初头那会儿的容貌,大波浪卷,菱唇,乌黑浓烈的眉,还有上挑的眼尾。
那道身影却在指尖相触前,扭头离开。
然后是路棠,她匀速走在路冬恰好能一眼看见,却怎么也追不上的地方。
当她停下奔跑,赫然发现地上没有了足迹,不知道接下来,该在暴雪中往哪个方向去。
这一刻,有种迷茫的自由。
路冬眨了眨眼。
纯白的天花板停止旋转,缓缓升起,固定在跳起来也碰不到的,它从没变过的高度。
翻身下床的第一件事,找件宽版的厚卫衣穿上。
第二件事,喝了口水。
最后一件事,她坐上画架前的伸缩椅,任凭握着笔的右手萌生自己的意志。
窗外的阳光角度一换再换,影子变长,变短,再变长。
颅骨内,似乎有一支不知疲倦的交响乐团,请来了Hilary Hahn的分灵体,不间断地演奏Sibelius D小协。让那雪原在永昼之中绵延,再绵延,永远无法抵达尽头的极点。
直到被短促的门铃声打断。
起身的瞬间,她听见手机在房间呜呜呜地震动。
霎时难以决定,要先接电话,还是往猫眼望一眼。
于是情况变成了,握着正活蹦乱跳的手机,直接打开深铬绿的防盗门。
那人很高,路冬只到他胸口。
从衣着辨认出,是附中的白色校服衬衫。细节处却与自己那件有些不一样,少了铁灰色棉线绣出的学号。
铃声停了。
路冬眯起眼,想试着看清对方的长相,还没来得及仰头,就先听到那阵干净的,像被雨水浸湿后的石板路,沉中带柔的声音:“路冬?”
她愣愣地喊:“……爸爸。”
回应她的,是骤然触上额头,干燥而略微粗糙的手。
几乎是肌肤相贴的瞬间,头顶上传来一阵听不懂的外语,急促而烦躁,像一串脏话。
路冬猛地回过神来,向后退一步,看见那玻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梳理整齐的蓬松黑发,完整露出的面部线条,象牙白肤色,深邃眼窝,高卢男人常见的,利落收窄的下颚。
是周知悔。
对视的刹那,他似乎耐心告尽,蹙起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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