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歌同舟渡（1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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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歌同舟渡我及笄那年，周亭溪悔婚，要娶蒋家大姑娘为正妻，娶我做小妾。

周老爷说婚约不可废。

于是我嫁给周老爷做填房夫人，成了周家的主母。

周家老爷大我好几轮，是个进士，曾经做过知县。

人人都说我有福气，一个小商户家的女儿，嫁给周老爷是高攀。

两年后，周老爷撒手人寰，周氏一族为了得到贞节牌坊逼我自缢。

没想到，我活了下来，还成了安平县的传奇。

丧事一完，我被押往祖宗祠堂。

到了祠堂，一个老婆子指着中间的蒲团说：「跪下！」

族里的长老坐在一排红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他们面无表情，居高临下。

先说话的是族长：「周李氏，我知道你年纪尚幼，这两年在周家，你没做过错事，却也没做到你为人妻最要紧的事——给周家传宗接代。」

族长停顿了一下，好像是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寡妇略有无措。

但很快，他继续说，「今天叫你来，是有一桩好事，能帮你立一个好名声，也能为周家光耀门楣，你若是能随四弟去了，我们上报朝廷，得一块贞节牌坊，你也算不枉此生了。」

老婆子已经备好了白绫在旁边站着。

我沉默良久，听到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响起。

「本来是守节十五年可得牌坊，但你太年轻，十五年难熬，不如现在去了。」

我低着脑袋听，另一位长老开始念起周家家训，念完了又念当朝的烈女名册。

天色黑下来，长老们累了，说明日再念。

厚重的大门紧闭，四下寂静，我被独自留在祠堂。

那夜极难熬。

我滴水未进被关在祠堂里一整夜。

天将将亮起，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听到他干涩地喊了我一声：「夫人。

「族长说，让我劝劝你，族里只要有了一座贞节牌坊，整个家族的徭役都会被减免，但是夫人，那座牌坊于我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周亭溪冷不丁跪在我旁边的蒲团上，掩面而泣。

我累极了，没有力气去猜测周亭溪的心思：「你发痴了不成？」

周亭溪慢慢抬头：「我想法子托人悄悄送你回乡下，只求你告诉我，那孩子，送去了何处？」

我摇头：「与你无关。」

周亭溪咬牙：「那是我的孩子！」

我闭上嘴，一言不发，直到周亭溪无奈离开。

「孩子孩子……」周亭溪说了好一阵的孩子，我忽然心里松快起来，轻轻摸上了小腹。

《烈女传》被我放在脚边，我闭上眼，回望、重复我的一生。

我一生所有值得讲的事，都要从我及笄那年说起。

安平县举办赏花宴，蒋家大姑娘吟诗作赋，一展风流，惹得众人称赞。

我吃糕点被噎住，几个壮实的丫鬟把我倒挂提起好一阵摇晃，惹得众人惊恐，早早撤宴。

翌日周亭溪悔婚，说对蒋家大姑娘一见倾心，非她不娶。

周家老爷亲自带他上门请罪，最后，我听到周老爷清醇如酒的声音说：「周家是出过翰林的人家，背信弃义不可为，两家婚约不可作罢，曦丫头就嫁给我吧。」

我爹娘大喜过望，感恩戴德地应下。

下一瞬，我爹吞吞吐吐问：「只是曦丫头不甚灵光，要不换成巧丫头？」

屏风后面，李乘月闻言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生怕周老爷点头应下。

周老爷捋捋胡子摇头：「曦丫头的八字是请人看过的，就她吧。」

李乘月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笑着对我说：「恭喜姐姐了。」

我揉揉被她捏痛的手臂，礼貌回她：「谢谢。」

婚期定在来年春天，娘和嫂子专门请了教规矩的老婆子来教导我。

那婆子说，我是她教过最差的女郎，我吃了不少苦头，只祈祷着早日嫁过去。

终于到了成亲之日，嫂子替我梳妆，难掩喜色：「给姑娘道喜了。」

嫂子温柔地替我在头顶抹上桂花头油，细细地嘱咐我。

「周家人多，各房丫鬟、跑腿小厮、粗使丫头婆子，加起来上百人，你嫁过去，需时刻牢记自己主母的身份，不要丢了李家的脸面，你做得好，有了好名声，剩下的几个姐儿的亲事就多了一分倚仗……」

嫂子再说了什么，我全然听不见了，昨日嫂子还骂我在赏花宴上被噎坏了脑袋，明日我就要去做一家主母。

窗外的朝阳飞快地在我胸口灼烧出一个大洞，三月的春风直往这洞里吹。

「乘歌？乘歌！」嫂子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我被吓住，回了神，怯懦的一声惊叫冲口而出，清脆的声音使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这样大喜的日子，好端端地哭什么。」嫂子一面说一面用绢帕轻柔在我脸上擦拭。

我转头，怔怔地看着嫂子，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嫂子，我非得嫁吗？」

嫂子短暂地愣怔之后极快速地看了一眼门外，然后使劲抠住我肩膀，眼神笃定、冷漠：「这样的话让你爹听到，仔细你的皮！万不可再说了！」

我痛得全身轻颤。

嫂子的手下移，轻轻抚摸了一下我身上的大红对襟大衫，落在我的手臂上，她叫了我的乳名，「曦儿。

「知足吧，反正都是要嫁的，好歹能穿一次大红。」

在嫂子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中，我想起两月前出嫁的好友托人带来了信件，说想念极了去岁一起放纸鸢的时节，行行句句都是苦楚。

她嫁到高门做妾，上有挑剔的正妻、婆母，下有顽劣的四个少爷、小姐，家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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