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别离（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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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婚50周年。

我花光所有积蓄。

购得两张环球轮渡船票。

我满心期待着和老伴儿共度余生喜乐。

可临近登船日。

船票却不见了。

我急得原地转圈。

在报警电话拨通之前。

儿子不得已实话告诉我：

“船票被爸拿走送乔阿姨了，这会儿两人应该已经在船上了。”

我听着，身体僵直。

多少觉得不可置信。

儿子紧接着又说：

“妈，这事儿怪不得爸，爸和乔阿姨才是天生一对，您当初如果没插足他们，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敢踏出这一步！”

“爸说了，这次只是和乔阿姨去圆年少时期的梦，梦圆了，他就会回归家庭，回到您身边。”

“爸辛劳了一辈子，为咱们这个家付出了一辈子，我觉得您该体谅他。”

“两张船票而已，您也大度一点！”

儿子宋牧云的嘴巴上下开合着。

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见了。

可合起来连成句子，我却听不懂了。

这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靠着精血喂养大的儿子。

他怎么能将他亲生父亲出轨这件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呢！

已经大一的孙子宋牧雨也在一旁附和。

“乔奶奶知性懂礼数，和爷爷在一起时从未有过僭越，爷爷也一直很尊重乔奶奶，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然超脱了我们口中的爱情。”

“乔奶奶是爷爷的红颜知己，两人的精神高度远不是奶奶您这样子的人能达到的，当然，您放心，至少爷爷在身体上从未背叛过你，即便他想，他这个岁数也不可能了。”

“人这一生怎么过不是过，奶奶已经拥有了爷爷五十年，该知足了。余下的光阴，也该放任爷爷去追求自己的自由，何况他也没说要离开您，离家我们这个家。”

宋牧雨一本正经与我说着。

稚嫩的脸上散发着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成熟味道。

那明眸皓齿，比儿子宋牧云还要像年轻时的宋牧霆。

像宋牧霆的聪明、果敢。

也像宋牧霆的绝情。

“什么叫做我这样子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达不到乔心梦和宋牧霆的精神高度了？”

我喉头生疼，眼睛里也被逼出了泪花。

宋牧雨轻吸了一口气，眼中已然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奶奶，明知故问的事，何必说出来。”

我无法咽下这口气。

就是要亲耳听一听，我一手带大的儿子和一手带大的孙子，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宋牧云撇嘴，比起孙子的无奈，他更直白。

“妈，您自己什么德行，您自己不清楚吗？”

我扶着桌面的双手已经颤巍了。

我死咬着牙，追问：“是啊，我不清楚我什么德行！你们今天必定跟我说一个好歹来！”

于是。

我便听到了自己花了五十年时间精心培育出来的儿子孙子，给了我那样一份极低的评价。

“妈你一个农村妇女，怎么跟乔阿姨那样的知识分子比。”

“乔奶奶会弹琴会跳舞会画画，奶奶您却只会拔鸡毛破鱼肚捡废品。”

“乔阿姨见多识广，精通几门外语，现在退休了还被大学返聘当教授，可你这一生就打零工了，连退休金都没有，全靠爸养着。”

“奶奶，和乔奶奶比，不管是形象气质身材品味学历，您都不如她。”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乔阿姨当我奶奶。”

那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窜入我耳廓里，激荡起了千层浪。

我独自躲在房间里流泪的时候。

宋牧云给已经登船的宋牧霆去了卫星电话，大概说了家里发生的一切。

许是我还心存侥幸，竟是盼着儿子会让宋牧霆回来哄我。

可实际上。

儿子说的内容是：“爸，您就放心跟乔阿姨环球旅行吧，妈在家翻不了天，很多事情她早就该想通了。”

孙子也说：“爷爷，我看到乔奶奶发在朋友圈的视频了，您终于完成了和乔奶奶四手联弹的梦想！我真为您感到高兴。”

客厅里其乐融融一片。

欢声笑语扎着我的心脏，险些窒息。

我闭上眼，回忆起过去五十年里发生的一切。

当初，我根本不知道乔心梦这号人。

是宋牧霆求娶于我家门前，向我父母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我才嫁的他。

他在乡里教书。

我在供销社上班。

日子过得不说好，但也是人人艳羡的地步了。

可他不想止步于此。

正巧遇上高考改革。

我鼓励他试试，最终一把命中，考上了北大。

彼时，我已有身孕。

我看得出他眼中的犹豫和纠结。

我断然舍弃了供销社的好单位，陪他北上，一路打零工挣钱养家。

等他读完大学，又等他读完了研究生，最后读完了博士，成为了现在的知名教授。

仔细算上一算。

真正过上好日子大抵也就二十来年的样子。

可便是这二十来年，也不过于房子换大了些，自行车换成了小汽车，没有熬冬凉夏热的苦……可其他的那些苦差事儿呢，依旧环绕在我身边。

一日三顿饭，我做。

家务卫生，我管。

带大了儿子带大了孙子，现在儿媳妇响应政策正怀着二胎。

接下来，便又是守月子，继续拉扯小孙子。

我正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没盼头了，才会起了想要坐轮渡环球旅行这一遭。

那两张票，花了二十万。

而这二十万，全靠我捡废品一点点存下来的。

存了三十年。

儿子买房买车的时候我都没舍得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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