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桑榆非晚（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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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意外落水身亡了。

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我在夫君的书架上发现一幅画像，画中美人是他二十年前和离的夫人。

落款是十年前：「安历四年春，绘爱妻于明月街如是山房。」

找到省城明月街挂着「如是山房」牌匾的两进庭院时，我愣住了。

和我们住的破旧狭窄的几间老房子可谓天壤之别，当看到还有两个丫鬟，两个杂役服侍后，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嫁给夫君后，家中浆洗饭食皆有我亲自动手，没有一个下人，二十年了，我双手粗糙如同老妪。

我满腹狐疑走到书房，书案上放着一封绝笔信：

雪儿，自你病故离去，夫每日如身处阿鼻，悲痛欲绝，如今孝道已尽，乔儿出嫁，川儿高中，我于世间再无留恋，愿碧落黄泉，前缘再续。

我站在这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的院子里，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笑话，只想立刻把他从坟里刨出来鞭尸，但是气血翻涌之下，我眼前一黑直直向后仰去。

再睁眼我回到了嫁给夫君的第十年。

捕快通知我，在苍山仙女湖发现了我夫君季凉川的尸体，让我去认尸。

当时我还在同佃户一起在庄子上劳作。

年逾四十，我周身病痛，把家中仅剩的二十亩良田雇佣佃户耕种，我为了多得些收成，怕有纰漏，春耕时节像老黄牛一样亲自下地盯着。

此时我累得汗透衣襟，根本不信，在百里外苍山书院教书的夫君怎么会落水死了。

「小哥，莫要玩笑。」

捕快厉声道：「人命关天，岂容玩笑，娘子快些上马车同我去认尸。」

直至夜间，我们才赶到我夫君尸体被打捞出来的地点。

夜黑如墨，湖里的水流声，和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兽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我深一脚浅一脚，踉跄朝着火把的地方奔去。

我看到，笔直僵硬躺在地上的男子。

身上穿的是平日常穿的青白色长衫，夫君在苍山书院教书，我住在城中，他每月末回家中三五日，两日前衣服是我亲手放进箱笼的，此时已经布满淤泥与水草。

光着脚，鞋袜均已丢失，上面满是纵横交错的道道伤口。

当我看清他跑的发白浮肿的脸，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果真是我的夫君季凉舟！

经过现场勘查、仵作验尸，排除他杀可能。

仵作在胃内提取出烈酒，认定为酒后意外溺亡。

我五内俱焚，昏厥过去。终日梦魇，缠绵病榻月余。

是一双儿女操办了他们父亲的后事。

待我终于能起身，季凉舟三七的纸都烧过了。

儿女带我去季凉舟的坟前祭拜，我愕然地发现，他们竟将季凉舟同生母叶初雪合葬在一起。

可是他们已然和离二十年了……

女儿南乔淡淡的开口：「这是父亲的意思。」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这是父亲的遗书，苍山书院的沈世伯交给我与哥哥的。」

我心乱如麻，抖着手接过来。

南乔继续说：「最后一页是家产分配，父亲名下的两个铺子，郊外的二十亩水田都给我与哥哥，家中的老房子……」

南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父亲给你一间养老，剩下的需要砌一堵墙，我与哥哥路途遥远，准备卖掉。你尽快把自己的衣物细软收拾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北川看向我。

他眼神闪躲，有些愧疚之色，嘴唇微微翕动：「母亲，我高中进士后，现外放沧州任通判职，事务繁忙，南乔嫁到惠州县令张家，路途遥远，我们难以经常回来，今后你要保重身体。」

我震惊的看着他们，泪水夺眶而出，喉咙哽到发痛，颤抖着双唇：「你们……怎可如此对待我……？」

我嫁给季凉川整整二十载。

自问给这对兄妹做后母，尽心尽力；做季凉舟的妻子，同甘共苦；做婆母的儿媳，孝顺恭谨。

没想到……我付出半生，却被他们吃干抹净。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这套老宅子我们已经住了快二十年。是我们成亲时，我父亲给我的嫁妆钱买的。破旧狭窄，曾经住过包括婆母在内的五口人。

这些年，儿子北川是个吃银子的读书人，先在县学读书，后去省城苍山书院读书。束脩高昂，笔墨纸砚均要用上成的，花费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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