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丘词（3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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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当然会害怕。

若论律法，陆氏夷三族，女眷也在罪死之列。

倘若他真要做什么，如今的我，根本就护不住母亲。

这是头一次，我在面对李熠时，如此心慌。

母亲不愿见我犯险，绕开我，主动向他稽首告罪。

「……母亲！」

我正要去扶，却听李熠悠悠问道：「你叫她什么？」

「你聋了吗？我叫她……」

「你可想好……」

他徐徐转身，抽出羽林卫腰间的长剑，搭在母亲肩上。

凛凛寒光里，他说：「凡是与陆家有干系的人，如今可都该是乱葬岗里的死鬼。」

「李熠！你敢！」

剑锋又向母亲贴近了一寸：

「你试试，我敢不敢。」

他轻轻挑眉，用那双与谢清闻极其相似的眼睛告诉我，只要我叫一声母亲，他的剑锋就会顺着我母亲的脖颈，毫不犹豫地滑下去。

我死咬着唇，口中渐渐泛起一股腥甜。

终究，还是没再叫出那声「母亲」。

李熠得意洋洋地收了剑，命人将母亲押回了崇训宫。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伤心了？」

他抚上我的下颌，动作可以算得上轻柔。

却附在我耳边道：「就是伤心才好，你越伤心，我就越高兴。」

我去拂他的手，眼泪随着动作滑出眼眶，滴在他手上，碎开了。

他一怔。

旋即暴怒，恶狠狠地瞪着我，将我抵进内殿。

屏风在他身后轰隆隆倒了一地。

某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半张脸都被他捏碎了。

「她本来也不是你亲娘，你为谁装得这副孝女模样？嗯？」

李熠总是这样，既喜欢见我伤心，偏偏又厌恨我每一次伤心的原因。

我毫不退让地瞪回去，一口咬在他掌上：

「我为谁，你不知道吗？」

在他愤恨的眼神中，我笑着问。

6

赵夫人，这个我一声声唤着「母亲」的人，她当然不是我的亲娘。

她是谢清闻的亲娘。

也是我的继母——那个陆太尉青梅竹马，却少年无缘的白月光。

十岁那年，陆太尉元妻，我那悍名远播的嫡母余姚公主病薨，我作为联姻的资源，被接回了陆府。

回府的前一夜，我亲娘宁夫人拜皇天，拜后土，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却不承想，她的月亮，只短暂地明朗了两年。

两年之后，陆徊正式拜了太尉，从此权倾朝野，再无顾忌。

头一桩，便是不顾族老阻拦，千金重聘，将携子寡居多年的赵夫人迎入府中，娶为继室。

正主归位，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亲娘这个替身了。

「她心气高，若知有你存在，必会与我离心。」

「阿宁，委屈你了。」

那天晚上，娘亲强撑着病体，为她的夫君备了一桌他最喜欢的吃食。

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重新扔回了火坑里。

而我，则被他留在了府中，伪称余姚公主早逝媵女所出，交给了赵夫人教养。

「你不是想念你娘吗？以后，便将夫人当作亲娘孝敬罢。」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奶便是娘？

堂前，我咽下满肚子咒骂，恭敬稽首，奉茶认母。

大约是恨屋及乌，起初一段时间，我是真的很不喜欢赵夫人。

不说明着与她对着干，那也是从未老老实实听过她的话。

她教我读书认字，弹琴品茗。

我则趁她不防，带上后厨里搜罗来的好吃的，溜出府去，一逛就是半天。

一来二去，终于是惹恼了她。

「谁家的名门闺秀如你这般不驯？

阳奉阴违，不学无术，你可有半点女儿模样没有！」

她罚我在庭前跪了半宿，第二日一早，我揉着肿痛的膝盖，依旧不长教训地往外跑。

「……你近日来得愈发勤了，主君与夫人那边不会生气吧？」

阿娘床前，我将从陆府偷出来的丸药活了水，喂给她喝下。

转头看着她满是忧色的脸，无端想到赵夫人。

她们的确生得有几分相似。

只是，论年纪，阿娘还要小她两岁，可看模样，她们却活像是两个辈分的人。

我勉力笑道：「您别担心，赵夫人心善，大人受用着枕头风，自然没兴致与我计较。」

阿娘便松了口气，不住念叨着：「那便好……」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边盘算着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想着再换个更靠谱些的大夫。

一边提着从后厨里偷来的吃食，打算拿到炉子上煨着。

可方出内室，抬首，却蓦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明如月，锐如剑，朗润如珠玉。

「啪」的一声，食盒脱手，饭菜洒了满地。

7

阿娘远远地问我怎么了。

我强掩慌张，搪塞了过去，转头盯着站在门口的谢清闻，没了主意。

那一瞬间，我想了许多。

想他是赵夫人的儿子。

想自他随母入府，陆太尉对他的喜爱栽培，甚至超过了亲子陆勉。

更想起阿娘被送走那日，陆太尉曾对我说过的话：

「日后见了主母，你若管不住你这张嘴，那为父也可让一些不必存在的人，不再存在。」

若是……

若是叫赵夫人知道了阿娘的存在……

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而谢清闻看了眼内室方向，正要提步。

我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咬着牙，摇头恳求他。

不要。

不要进去。

他定定地与我对视，到底还是掰开了我的手。

慌乱之中，我摸过了一根撬棍。

想着，他若是执意要将此事捅出去，那我就跟他拼了。

可他却远远站定，恭恭敬敬地，向我病榻上的娘亲行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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