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世界 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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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生前是在一座拱桥附近遇见她的，那个流浪乞讨的小女孩，年纪不大，十一二岁，却饱经风霜。

那一次，他给了她十块钱，因为害怕是骗子，就没敢给多了。

有时候，一些其他的路人也会给予一些爱心帮助，不过都是几块到十块不等，从来没有超过十块的。

他一次性给了十块，让那女孩眼睛瞪得老大，却又只得腼腆地连声谢谢。

林望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路上乞讨，抛下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许多人看重的尊严，是因为她真的需要帮助。

直到他死去以后，任意漂泊的魂魄才明白，那女孩绝不是骗子，甚至会因为别人给多了钱而拒绝。

想到这些，林望只能在心中汗颜，并不熟络的亲戚曾经开口就向父亲要钱，态度还很恶劣。

交际场上随便一句话就能有人为此挥霍无度，脾气暴躁的富家公子一顿饭就可能轻易浪费那不起眼的乞丐一个月的用度。

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得那么堂而皇之，真正需要行动之时，说得好听的家伙们却早就消失不见。

他在家里待了两天，以鬼魂的身份，随后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再次见到了这个乞讨的女孩。

她还是活动在以前的地方，那座桥上。事实上，那里，即是她当下的家，除开这里，别无去处。

偶有三五个行人走过，一个心生鄙夷，一个不屑一顾，一个回头望却一眼，一个嘴上默念可怜，还有一个，走走停停，再三犹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了好久，也没有人伸出援手，倒是桥边的垃圾桶里，她又捡了几个瓶子，以及一袋别人丢弃的不新鲜的橘子。

林望站在这里看了一天，从早到晚，她喝了些水，吃了些捡到的橘子，除此以外，就是站或坐在此处。

她的确是在乞讨吧，可在林望看来，更像是在等待，至于等待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新的希望，或许是好心人的帮助，或许是垃圾桶新添的垃圾，又或许是——死亡。

同龄人大多过着优渥的生活，相比之下，以她的境遇来说，会不会死了更好?

林望不知道，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但那仅仅是他觉得。

眼看太阳就要彻底混入夜幕，远天的缝隙传来最后的余光，一辆车飞驰而来，光亮竟然胜过太阳。

白光洒落在乞讨者略显肮脏的脸上，一头黑发被风吹得扬起，至高的苦难里，林望走进一看，一双眼睛竟是无比坚韧。

……

那女孩回了自己的家中，林望再无事可做，便跟着下去了。

不过是个桥洞，偶尔或可遮风避雨，现在却是用来住人。

各种零零散散的瓶瓶罐罐，配着些纸板、泡沫，已经有洞的床单，几近发黑的毛巾，几件破衣服，所有这些常人不堪入目之物，构成了这里。

这不能称为家，却又的确为家之处，除了小女孩，还躺着一个妇人。

林望简略观之，应该是她的母亲，只是随便一个人也能看出，那绝对是个病人，无比虚弱的病人，似乎连翻一个身都会耗尽全身力气。

“回来了……”，母亲的话语颤颤巍巍，有如风中残留的烛火。

“嗯，今天又讨了些钱，我们能活下去的”，女孩说着，拿出一个尚算完好的橘子，剥皮递给母亲。

“我不要……”，母亲咳了两声，“我活不长了，别管我了”

“……”，女孩沉默下来，“不会的……”

“以后你要一个人生活了，但是切记，就算我不在了，不管发生什么，万万做个好人，对得起良心”，母亲讲话缓慢而虚弱，“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但是最让我骄傲的，也是你，如果天可怜见，你一定能有个好的未来……”

母亲如同在说遗言，女孩再也没有了话语。

她的言语异常微弱，却本该是这时代里最振聋发聩的声音……

……

第二日，女孩早早起来，用昨日乞讨的钱，买了今日份的早餐。

把几个馒头和一杯豆浆带回家里后，她又急匆匆去到河边，就着那不太算清澈的河水洗脸。

林望看着，她本也该是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奈何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有人光鲜亮丽，有人活在泥里。

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切完毕后，她又站在那桥上乞讨。但某一瞬间，林望忽然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她在向世界乞讨，还是世界在向她乞讨。

晨光熹微，又是一个白日，光照之下，一切显得那么平静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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