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蒿里行（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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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怀王府的杀鱼匠，为怀王杀了六年的鱼。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跟杀鱼的刀一样冷。

直到怀王将我召去，说：「你去把骠骑将军除掉。」

我指了指自己：「我？」

鱼一条，刀一把。

刀柄重击鱼头，鱼便立即昏死过去，随即开膛破肚、刮鳞去骨。

杀鱼不过如是。

我是怀王府的杀鱼匠，经过我手的鱼，不会见一根刺、一块骨。

鱼在被摆上餐桌后，鱼尾甚至还能微微摆动。

靠着这一手杀鱼的绝技，我在怀王府混了六年。

没人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我「杀鱼的」。

「喂，杀鱼的，王爷说他想吃鱼了。」

「喂，杀鱼的……」

「杀鱼的……」

每响起一声吩咐，都会有一条或数条鱼被我按在砧板上，而我手起刀落。

师父曾跟我说：「杀鱼时不要去看鱼的眼睛。」

可我很久之前就不再听师父的话。

我总是盯着鱼的眼睛。

它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没有愤怒，没有惊惧，连挣扎都显得勉为其难。

它们只是我砧板上的鱼。

我为怀王杀了六年的鱼，我以为我的心早已跟杀鱼的刀一样冷。

直到这年腊月初九，胖厨子推开厨房的门。

「喂，杀鱼的……」

我的手已经伸进鱼缸。

可胖厨子皱着眉头说：「王爷说想见你。」

腊月初九，漫天大雪。

怀王的大殿内却暖若盛夏。

十数名身披薄纱的美人弹唱轻舞，角落里堆满玉台金盏和彤红鲜果。

花香、果香、美人香，氤氲满室。

被缠绕其中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我认得他，怀王司马钰。

怀王也认得我，时隔六年，他还能唤出我的名字。

「久违了，阿玖。」

他并不同我寒暄叙旧，单刀直入地说：「你去把骠骑将军除掉。」

我指了指自己：「我？」

怀王笑了：「阿玖，你可是最后一名桃花卫。」

桃花卫，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名字，其实是先皇看见满地鲜血艳若桃花，一拍脑袋起的。

那时我同几个师兄师姐趁夜潜入一直同先帝唱反调的大司马府中，我们手起刀落，杀人如杀鱼，一个时辰内，屠尽了大司马府二百一十五人。

大雪夜，桃花开满地。

先皇轻拢狐裘，幽幽吟唱起一首蒿里行：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在当怀王府的杀鱼匠前，我是先皇的暗卫。

在当先皇的暗卫前，我是他的药引子。

每日喝露水、吃桑叶，割开雪白的腕子，玉盏中滴落最纯净的处子的鲜血，是方士口中的成仙药引。

如我这般的药引子，皇宫中共有一十九人。

我们都是被卖进宫里的，最大的窈娘姐姐十七岁，最小的是我和小荷，那年都才刚满十二岁。

我和小荷刚进宫时，哭着喊娘喊到半夜。

其实我早就不记得我娘的模样，只是见小荷哭，我便也跟着哭。

窈娘姐姐将我们一手揽了一个在怀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哄。

窈娘姐姐那时唱的是什么，我已记不清，我只觉得那怀抱是我有生以来待过的最温暖的地方，我贪恋着不肯离开。

可总有掌事的太监蛮横闯入，强硬地将窈娘姐姐从我身边拖走，过个一两刻钟，再将她丢回来。

窈娘姐姐的脸总是惨白，如同河沟里翻白的鱼的肚皮。

她捂着自己不住流血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不要怕，不要怕，这一切总要结束了。」

我知道窈娘姐姐在磨刀。

是她不知从哪儿拾来的一把短刀，刀刃已经很钝了，还生着厚厚的锈迹。

每天夜晚，她都趁着掌事太监睡着之后，在石头上磨刀。

有时候她实在疲惫，便由其他姐姐接力，直到所有姐姐都磨过这把刀时，它终于变得锋利，刀刃在黑夜中反射着森森寒光。

「我要将这把刀捅进那昏君的心脏！」窈娘姐姐将这把刀高高举起，她因激动而不住地战栗，「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看他是不是生了一副黑心肠！」

窈娘姐姐死在翌日清晨。

她因失血过多而亡，到底没来得及看一看那昏君心肝的颜色。

几个小太监一边骂着晦气，一边将她拖走，我悄悄跟上，看见他们像丢一条死鱼那样将她丢弃在乱葬岗。

我来不及为窈娘姐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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