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杨柳（1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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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农村女孩爬出深渊挣脱桎梏，走到你面前要费多大力气吗？
尿桶、乱葬岗、大街。
没有好听的名字、合身的衣服。
鸡腿弟弟一个、妹妹一个。
甚至没有读书的机会。
直到高考那年……
我是爸妈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在黄泥砖、泥瓦房的床上。
呱呱坠地十几分钟后，我爸才带来村里懂点医护知识的刘婆子。
她瞥了眼力竭的妈妈，嘴上不积德：「母贼子毛用，不如窝坨屎。」
抄起家里的剪刀过了水，抬手剪下脐带。
爸爸一只手抱起我，眉头紧锁：「女娃养了白给人家，养不起，岭上还是尿桶？」
妈妈有气无力地瞥我一眼：「尿桶吧。」
刘婆子连连摆手拉住爸爸：「年前隔壁村尿桶憋了一个，第二天就断了腿！造孽的事刚生完不好做。」
爸爸停下脚步，见我冲他笑，叹了口气将我丢上床：「将养着，到时候再讲。」
邻村出生五分钟便止于尿桶的无名姐姐，我那素未谋面的恩人。
凭怨念损她爸一条腿，救我一条贱命。
后来，每当我「忤逆不孝」，妈妈都万分后悔今日的迷信心软，恨不得时光倒退。
「早知道就该把你丢尿桶里憋掉。」
无儿家庭在农村是块腐肉，谁都能啐上一口。
妈妈决心再要个儿子。
他们说，儿子才是根，没有把儿的是替别人养的赔钱货。
四岁那年，妹妹出生。
爸爸从护士手里接过妹妹，扫了我一眼。
那目光我太熟悉了。
我吓了一跳，止住看妹妹的步伐，立刻反省。思来想去没找到缘由。
无措、害怕、疑惑。
头顶一把悬刀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
爸爸挥舞着衣架抽来，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答案：
我没福气，不招弟，没有一点用。
我蜷缩成一团，流着泪下定决心：
成为对家里有用的人。
妈妈努力几年却再度得女，一时间沦为村里的笑柄。
婆娘们聚在一起哈哈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还是个赔钱货，命里无时莫强求嘞。」
「人不如鸡，我家的鸡都会下蛋呦，一天一个。」
刘婆子口水四溅：「不要我接生，硬要跑到城里去，你看看，白瞎这个钱哇。」
爸爸在男人堆里把腰弯下，赔笑着递烟。
妈妈不敢出门，躲在家拿竹鞭打我，没打几下就哽咽啜泣。
流言蜚语之后，婆子们开始实质性地欺凌我们。
地里种的包菜被人插烂。
圈养起来的鸡一天比一天少。
菜园栅栏被破坏，扬花的水稻被牛糟蹋。
就连堤坝都被凿开，河水一骨碌淹过花生苗。
我气得要命。
抄起棍子冲到田野，全村菜园在打狗棒法下跪地称臣。
提着老鼠药在村里游街：「我家的鸡要是再少一只，我保证这药会丢进你们每家的鸡圈！我不知道是谁欺负人，想来你们也跑不掉，索性就都算上！」
我扯着嗓子挨家挨户大声嚷嚷，婆娘们坐不住出来当好人：
「吃亏是福，没见过你这种一点亏都不吃的，脾气这么差以后到婆家要被打死哦。」
「说就说父母没教好，没本事生崽还养出个歪仔婆！」
歪，土话，意思是要强、性子烈、不受控。
我叉腰和她们对骂：「吃亏是福你怎么不吃，祝你全家多吃亏，亏死你去。」
「不歪等着被你欺负？我就是歪仔婆，谁也别想骑到我家头上！」
爸爸黑着脸把我扯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妈妈抹着泪：「脾气这么烈以后都不好嫁人。」
可是，爸爸妈妈，我在为这个家争取权益。
我在做一个有用的人啊。
我不怕丢人，我也不要名声。
我只是想有点用。
有用的话，你们就不会嫌弃我了吧。
昏暗灯光下，爸妈不住地叹气。
当时还在计划生育，妇女办隔段时间就上门查，抓漏网之鱼去上环。
农村户头胎是女儿可再生一个。
妈妈用掉两次机会，刚出月子就被拉去上环。
一边是政策，一边是「养儿防老」的现实，爸妈犯了难。
吸着手卷烟的爸爸一锤定音：「再生一个。」
妈妈犹豫地看向我，欲言又止。
透过层层烟雾爸爸的声音传来：「我带她去山上。」
妈妈呜呜哭出声。
爸爸直言不讳：「性子这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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