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平安喜乐（1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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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喜乐

我妈妈聪明爱笑。

她学习能力很强，曾经是我们这一片最漂亮的准大学生。

她本应有光明的未来。

可在我生日那天，她自杀了，全身布满伤痕。

因为她嫁给了强奸犯，被家暴了十六年。

1

26 岁生日这天，我端出蛋糕，闭着眼默念：「妈妈，10 岁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她去世十周年。

思绪飘到十年前。

那时，16 岁的我性格阴郁，惯会沉默。

生日这天，我躺在床上试着新出的变老特效，正准备关掉时，妈妈突然凑过来说：「让我再多看你一眼你老时的样子吧，等你老了，妈妈就看不到啦。」

我烦躁地拒绝了她。

妈妈愣住了，失落地垂下眼眸。

过了会儿她又凑了过来，手上端着蛋糕，像献宝似的，笑容温柔：「安安，妈妈给你买了个小蛋糕，快吃，别让他发现了。」

一语成谶，我还没来得及吃，喝得烂醉的爸爸回来了。

那个男人像往常一样拿着皮带一下一下抽在妈妈身上，扯着她头发骂她婊子：「大学生有什么用，还不是成了老子的女人。」

他粗暴地扯开衣服，油腻脏黑的手掐着妈妈脖子：「婊子，给老子脱裤子。」

我拿着刀，红着眼想杀了他。

妈妈眼中含泪，朝我摇头。

又是这样，她总说我不能变成和爸爸一样的人，不能因为他毁了自己。

我 6 岁时被他用开水浇淋在身上，10 岁时他往我枕头里放针，12 岁时他叫我陪他手底下的混混睡觉，14 岁时他说要把我卖了换钱。

无数个差点被拖入地狱的瞬间，是妈妈救了我。

她拼死一次又一次护住我。

开水从她头上淋下，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

混混们扯着嗓子叫唤。

妈妈总会事先用棉花塞住我耳朵，把我藏在柜子里。

她被肆意虐待，伤痕层层叠加

伴随着惨叫和愈发疯狂的淫笑。

妈妈像破碎的娃娃，被玩弄后随意扔在一旁。

我透过缝隙，成了她悲惨一生唯一的见证人。

直到今日我还是个懦弱的旁观者。

16 岁的我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我扭过头，闭着眼，直到这一切结束。

肥胖的男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妈妈头发上糊满了奶油，她忍着痛，小心挪到我身边，从怀里颤颤巍巍拿出一小块完整的蛋糕，笑容不带一丝阴霾：「安安，生日快乐！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像妈妈的名字一样。」

我妈妈叫陈喜乐，她没过上和她名字一样的生活。

她自杀了，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的身体遍布伤痕，新伤旧疤层层叠叠，看不出一块好皮肤。

没有人会知道世界上本应再多一朵恣意盛开的花。

我沉默地看着妈妈下葬，随之而去的是我的灵魂。

活在世上的只是一副腐烂躯壳罢了。

我熬到 26 岁这年，终于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被债主折磨死。

2

思绪回笼。

许完愿后，我睁开眼。

刹那间，蜡烛骤灭，时光仿佛在后退。

我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不断下坠……下坠……

直到——

我落在草地上，耳边传来惊呼声。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姑娘？」

我缓缓睁开眼，年轻的陈喜乐顶着一张光洁白皙、没有任何伤疤的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足足愣了半晌，然后用力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闻的香皂味随风钻入我的鼻腔，一如十几年前。

陈喜乐不知所措地回抱住我，右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哭，不哭。」

我把头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地说：「妈妈，我爱你！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陈喜乐听不懂我的胡话，她只当我想妈妈了。

她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妈妈都不会怪你的，妈妈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

她顿了顿，笑容灿烂：「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我吸了吸鼻子，垂下头道歉：「抱歉，我想我妈妈了，没有吓到你吧？」

上天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她再入地狱。

即使赌上我的命。

这一世她只是陈喜乐，只应该一辈子平安喜乐。

陈喜乐连忙摆手，眉眼弯弯：「当然没有呀！认识一下吧，我叫陈喜乐。」

我仰头看她：「我叫安安，平安的安。」

陈喜乐打量着我，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活力：「安安长得真漂亮，看着年纪比我小呢，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我伸出手，才发现本该布满疤痕的地方此时一片光滑，从 17 岁起一直留着的短发又变回了长发，16 岁时的长发。

我回到了 18 岁的陈喜乐身边，以载着 26 岁灵魂的年轻躯体陪她重活一次。

3

我高兴地搂住她脖子，笑意盈盈：「我来这旅游的，不巧迷路了，我能不能住你家啊？」

她一定会答应的，她总是这么善良。

果不其然，陈喜乐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好哇！我爸妈人很好的！」

我站起身跟着她回家，她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给我介绍这一片好玩的地方。

风吹起她的粉色上衣，露出一截白皙平滑的皮肤。

没有结痂的疤痕，没有瘀青，完完整整，健健康康。

陈喜乐的爸妈很爱她，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她读了书，学了自己最爱的写作，也即将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我没见过外公外婆，记忆里妈妈很少提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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