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 朝如青丝暮成雪（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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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在我的七十寿宴上吃菌子中了毒，

一直喊着我身边婢女的名字，说对不住她。

如果不是寒门出身，他一定不会给我这个跋扈公主做驸马。

我这才得知。

原来当年在皇门外跪了三日求娶我的陆清容，

与我的贴身婢女已情投意合多年。

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到银发苍苍的古稀之年，

他们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惺惺相惜。

而我，这些年间在外要为陆清容的仕途出谋划策，

在家要为孝敬公婆、教养孩子费尽心思。

后来，儿女各自成家，我要费心的人又多了两大家子。

我曾以为出了皇门，嫁为人妇，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直到银发之年，我才恍然，

陆清容从未唤过我的名字。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陆清容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

萦绕在我耳边的全都是「小荷」二字。

我强装镇定，维持着公主的仪容。

但陆清容的字字句句像接连不断的巴掌一个接着一个地扇过来。

让我不能喘息。

今日公主府内人流涌动，张灯结彩。

是为了庆贺我的七十寿诞。

不曾想，席间有一道南诏美食出了岔子。

陆清容仅吃了一筷子未熟的菌子便呕吐发晕，神志不清。

被送到房内，我甚至来不及屏退众人，

他便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小荷，是我对不住你。」

「小荷，明明你才是我的意中人。」

「她昭阳公主虽什么都好，但跋扈！蛮横！」

「她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但我偏偏出身寒门！只能对她低三下四，俯首称臣。不能给你一个名分。」

「都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屋里的婢女早已跪成一片，额头紧贴在地面上。

噤若寒蝉。

唯有我的脸落在月光里，一片惨淡。

胸膛里像是燃起了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我冷着脸，僵硬地从陆清容怀里抽出手。

小荷，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

从懵懵懂懂的小侍女到八面玲珑的苏嬷嬷，她一直在我身边。

五年前，我体恤她年事已高，给了她丰厚的田产庄子送她回老家养老了。

没想到，再次听见她的名字竟然是从我的驸马嘴里。

看着陆清容身上掩好的被子，额头降温的湿帕子，

我只觉得讽刺。

他呕吐不止几近晕厥时，是我拖着这副已经不灵活的身子骨快步接住他。

他高大的身躯砸得我骨头像是裂开一般。

疼到麻木。

皇兄送的锦绣外袍被弄脏了，我也随手脱在外面。

若是传到我那个多疑的皇兄耳朵里，大概又要赐我一个不敬的罪名。

侍女搀着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过来。

我一路祈祷着，千万要无事才好。

此刻，看着陆清容紧闭的双眼，我恨不得一刀扎醒他，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前像是有道飓风，吹得我睁不开眼。

眼泪流到腮边，已经凉透了。

离开时，我拦住了匆匆赶来的御医。

苍凉的话音落在夜色里。

「死不了，不必医治了。」

因所食不多，第二日一早陆清容便清醒过来了。

他来见我的时候，我正在核查府内的账本。

这本是陆清容该管的事。

「昨日惊扰了公主的寿宴，因为那菌子的毒性还……说了许多胡话，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我静静地听着，却不自觉地捏紧手心。

胡话吗？

可那字字句句分明说得情真意切，满满的都是遗憾。

他对着我拱手俯身，我只能看到他的斑白的头顶。

陆清容对我一向恭敬，即使要摘掉飘在我头上的落花也会先向我询问再动手。

从前，我以为这就是相敬如宾，他敬我爱我才小心翼翼。

如今细细想来，陆清容从未唤过我的名字。

对他而言，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我是君，他是臣。

见我久久没有应声，陆清容疑惑着起了身。

我撂下账本推到他面前。

「本宫想问问，这账本上每月初雷打不动的一百两支出，驸马是用在哪里了？」

「是快马加鞭送到南州的庄子上了吗？」

小荷是南州之人，当初我体谅她再无亲人便把南州的庄子赐给了她。

没想到，倒是方便了陆清容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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