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逆潮（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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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惹他生气很容易，巴掌落在身上又狠又辣。

痛感激起一阵战栗。

——但我乐意。

我乐意跪在我哥面前，低头挨训。

乐意听他用低哑冷清的语调，斥责我：

「时漾，你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没办法。

在他面前我实在忍不住。

况且，我都把我哥按着亲了个爽了。

服不服的……还用在乎吗？

我是被我妈从死人堆里捡回家的。

所谓我的亲生父母被追债人砍得血肉模糊。

我浑身是血，躲在衣柜里，哭得很大声。

是我妈把我抱了出来。

不为别的，单纯因为恨。

是的。

在我妈眼里，我跟垃圾没差。

回家后，她把我洗得干干净净的，用手指轻抚我的头发。

「时漾。」她这样叫我，目光温柔如雪。

我笨拙地勾住她的手指。

可下一秒，头发被狠狠拽起，我被迫后仰，头皮撕裂般疼痛。

我妈表情扭曲，声嘶力竭——

「你怎么不去死，啊？」

巴掌落在身上又痛又辣。

我妈肆无忌惮地发泄怨气。

过了很久，很久。

我浑身发抖，蜷缩在地。

连呼吸都失了力气。

而我妈抱紧了我，滚烫的泪糊了我一身。

和血混在一起。

粘稠，恶心。

她喃喃道：

「对不起，小漾，是妈妈做错了……妈妈跟你道歉……」

耳边嗡嗡作响，恍然听见卧室门很轻地响了一下。

「咔哒。」

冰冷的目光透过门缝落在我身上。

那是十岁时，我第一次见到顾北昭。

我妈恨我。

但她是我妈。

她给了我一个家。

所以即使她拿我当出气筒，肆意咒骂、毒打。

濒死的体验日复一日。

我仍甘之如饴。

身上的伤口从没愈合过。

感染引发高热，胃酸烧灼胃壁。

痛得实在受不了，在黑暗里小声抽泣时。

是顾北昭递给我一条毯子。

他眼睛隐在长睫下，逆着月光轮廓模糊。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时漾，你真是蠢。」

我接过毯子，朝他笑，我叫他哥。

我说谢谢哥，你真好。

他冷声骂我无可救药。

耳根却红了。

明明月光那么黯，我都看见了。

到底是谁在装？

十四岁那年，我妈意外去世了。

没有别的亲人，没有隆重葬礼。

潦草火化。

只留下我哥和我。

坐在太平间门口冰冷潮湿的地上。

我哥好像在哭，眼睛很红。

我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

那是我哥第一次平静地跟我说起往事。

他说，我爸为了抵债，把我妈送给了债主。

被迫生下了他。

而我爸却拿着钱和情妇自在逍遥，还意外怀了我。

「真是烂啊。」他苦涩地笑。

不愿负责，却要生下。

怎么不算烂？

我盯着我哥开开合合的嘴唇。

分了神。

我哥长得真漂亮啊，

我认真理了理——

我和我哥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哥说到这儿声音都在发抖，眼泪顺着他脆弱苍白的皮肤滚落。

眼尾绯红。

看上去乱糟糟的，很可怜。

我心里一动，抱他抱得更紧。

我说。

「那些烂人统统都死掉了。

「哥，你还有我。」

我哥有些震惊地望向我，「时漾？你……」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是吗？」

我还小。

童言无忌。

但那天起，我哥接纳了我。

他养我，教我。

成为我的骨血，我的养分。

十一月尾的纤月，像玻璃窗上的霜花。

我哥把我按在床上打的时候。

我侧着脸，透过小窗，描摹悬在空中那钩白色轮廓。

一笔，一画。

痛感，一下，又一下。

我哥打我的原因和我妈不一样。

他是为了教我好。

起因是我在学校和人打架了。

班上的同学说我是娼妇小三生的野种。

说得没错，但他有什么资格？

我冲上去把他摁到墙角揍，拳拳到肉。

最后他哭着求饶，尿了一裤子，告到老师那。

班主任让我打电话给家长。

我还能打给谁？

最后是我哥，从楼上到了楼下，从教室到了办公室。

旷课把我领回了家。

大雪簌簌落下，我哥不肯等我，也不肯回头看我。

他很生气。

我盯着他的背影。

想象蓬松柔软羽绒服包裹下。

那两片凸起的，漂亮的蝴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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