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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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九年八月二十

哥哥请我吃西餐，我很激动，有些不知所措。后来他带我去了街边大排档，我找到两个小孩曾经并肩坐在太平间里的感觉。

清炒豆芽很好吃，这是自爷爷奶奶去世后，我第一次尝到饭菜的味道。

九月十三

哥哥送我一个二手包，我见艾兰背过，我没告诉他。

二十年前拒绝过他一次，现在我不想再拒绝他。

……

二〇二〇年一月十七

哥哥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在心里问自己真的爱他吗？回答是我只是把他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我不想拒绝他。

六月十九

哥哥带我去看海，艾兰发来信息，那是她和哥哥定情的地方。

八月十八

哥哥母亲旧疾复发，用生命逼迫他结婚，他向我求婚，我不想拒绝他。

……

二〇二一年一月十一

领导说我的职位有望再高一高，但哥哥让我辞职回归家庭，我不想拒绝他。

十月十八

哥哥领导的儿子结婚，哥哥给的钱都用在给婆婆治病，我自掏腰包给领导包了个三万的红包。愿哥哥事业顺利。

十二月十四

哥哥今晚没回家。

一月七日

哥哥今晚没回家。

二月三日

哥哥今晚没回家。

……

二〇二三年六月十二

我怀孕了，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但我想在这世上多一个家人，所以决定生下她，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小糖果。

因为糖果可以中和眼泪的苦。

八月十五

医生要求我住院，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对不起小糖果……

……

一字一句，不是控诉更胜控诉。

而秦香雪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但她心甘情愿放弃工作，为我这样一个人渣彻底化作贤妻良母。

她什么都懂，但是她的懂事并没有得到我的心疼，她的一味牺牲，也并没有换来我的一丝理解与感恩。

我合上日记本，虚脱地靠在床前，有些迷茫，又有些空虚。

我忘记了自己是谁，要做些什么，又要往哪去。

我就这样呆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猛然想起管景明临走前交给我的信封。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信封里装着一沓照片，照片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曾带她去过的地方。

海边、山顶、教堂、音乐会……看着这些照片，我再次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流干的眼泪也再次夺眶而出。

秦香雪真的很喜欢这些地方，可是她不是第一个和我去这些地方的人。

第一个和我去的人是艾兰。

带秦香雪再去，是为了省事。

我在心里痛骂自己：周亦然，你可真渣。

然后平静地起身换鞋。

我要带上秦香雪的骨灰，真心诚意地再去一次这些地方。

我去了和秦香雪再次相遇的那家糕点店。

忙完工作的店员在玩手机，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俏皮地喊我：“老板公。”

我没有笑，而是觉得有些讽刺。

我在货架上找到当初送给秦香雪的那一款月饼。

月饼的价格从五点五降到五点二，依旧是最便宜的那一款。

我买了一块，第一口，没有味道；第二口，仍然没有味道。

原来痛苦到极致真的会令人失去味觉。

我去了当初的那家大排档，景象依旧，可是能用豆芽菜唤起我味觉的人已经消失。

接着我去了教堂。

往事历历在目，娇俏的女孩温温柔柔朗读圣经的声音还在。站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在神父的十字架下低头亲吻女孩的画面也还在。

可是女孩不在了，那个女孩曾经许愿和我永远做一家人。

现在的我也许愿，如果真的有神，请让我下地狱，为我所做的一切赎罪。

从教堂出来后我去了山顶。

我们曾在山上露营，躺在一起看星星。她数着一二三四，说这两颗是爸爸妈妈，那两颗是爷爷奶奶。

现在这些星星里，有一颗是她，还有一颗是小糖果。

……

最后最后，我去了海边。

我曾和秦香雪沿着海岛骑行，她环着我的腰，将头轻轻抵在我后背。手机‘叮’声过后，一滴滚烫的眼泪浸湿衬衫直击胸胀。

迎面微凉的海风拂过，掀翻女孩纯白的裙摆，那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想的是，好想一直这样和她骑下去，骑到永远也不错。

纯白的裙角变成灰色的照片，我将秦香雪的骨灰洒进大海，回到空荡荡的家。

我躺在秦香雪躺过的地板，望向门口。

那里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女孩弯腰为我换上拖鞋，甜甜地冲我喊：“哥哥，欢迎回家。”

我再也吃不上可口的饭菜，不会有人在夜里为我留灯，杯子里的水不会再自动填满，坐在落地窗前细细描绘我的眉眼再也不会出现。

我缓缓闭上眼睛：“香雪，我来给你偿命。”

可我没能如愿，电话铃声打断我想死的念头。

电话那头的管景明催促我回去上班。

他给我安排了个清闲的岗位。

我想，他可真恶毒。

毕竟带着痛苦回忆清醒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本故事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