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阿满（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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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日，裴少卿用一支朱钗换走了正在跟野狗抢食的我。
一夜之间，我从食不果腹的乞儿变成了少年将军的暖床丫头。
直到那日，他同我说。
「国公府嫡女就要进府了，她自小骄纵，眼里容不得沙子，你的存在恐怕……」
我想到了前些日子来书信的乡下邻居。
他同我在幼时有过婚约。
于是，我去信问他。
「我已非完璧，若你还愿娶我，速来长安。」
对方的回信很简洁：「三日可抵达长安城。」
裴少卿还在安抚我：「毕竟跟了我三年，我也不会苛待了你，以后跟在蝶儿身边做个丫鬟，比回到以前的日子强。」
他不知。
三日后，我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阿满，阿满……」
身上唯一的遮挡被裴少卿用手指挑开，带着薄茧的指腹接触到背脊的一瞬间。
让我有些战栗。
他在同我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好像格外喜欢唤我的名字。
又是一场浮浮沉沉的远航。
暖色的鸳鸯帐在我手里被捏的褶皱，泛起了潮湿温暖的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照例把我的头安置在他的胸膛之间，稍作歇息。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听了整整三年。
裴少卿勾玩着我的发尾，口中溢出了我的名字。
「阿满……」
我困倦至极，闭着眼倾听。
我知道他要同我说什么。
大抵又是要记得每日的那碗药要记得喝的话吧。
我理解裴少卿的谨慎。
低贱的乞儿不配生出少年将军的孩子。
可这次，我猜错了。
他说：
「蝶儿五日后就要嫁进来了，我同她自幼青梅竹马，她性子骄纵，知晓我在成婚前便有了你，是要同我闹的。」
我的倦意全无，蓦然睁开了眼睛。
我竟现在才知晓，他要成婚了。
见我撑起身子直视他，裴少卿愣了一瞬。
手指还保持着玩弄我发丝的动作，只是那里现在空空如也。
裴少卿忽然笑了。
笑得如春风般和煦，一如我们初见那样。
「阿满，很惊讶吗？」
「我肯定会娶妻的不是吗？还是说，你在肖想些什么？」
我极力按下心中不该升起的情绪。
借着黑夜的遮掩将我颤抖的肩膀遮盖得严严实实。
我垂眸：「不敢。」
裴少卿的指腹覆上了我的脸。
「你听话也温顺，我原是舍不得你的。但我钦慕蝶儿许久，她好不容易答应嫁给我，我不能辜负她。」
末了，他叹了口气，很可惜地摩擦着我眼尾的那颗泪痣。
「怎么偏偏，是个乞儿，便是做妾，都是不够资格的。」
我没有辩驳。
起身披上了衣服，一如既往的恭顺。
「将军稍作歇息，我去打水来给你沐浴身子。」
门外，端着药碗的丫头早已恭候多时。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把那碗药喝得一滴不剩，又面无表情地离开。
好苦啊。
明明喝了三年了，怎么今晚才觉得苦呢。
第一次，我拒绝了裴少卿的求欢。
见我规规矩矩地匍匐在地上，他忽地笑出了声。
「阿满，你同我讲讲，你这是在做什么？」
「闹脾气？还是表达你的不满？」
我没有抬头。
「沐蝶小姐的乳母今日上午便来了将军府打点一切，今日宿在了府里，将军还是注意一些好。」
裴少卿笑得有些牵强。
「你倒是惯会为我着想。」
「没有将军，阿满早就死了，为将军着想是分内之事。」
我没有说谎。
三年前的隆冬，我被一群泼皮占了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盘。
我又瘦又小，唯一能用拳头说理的方法在我这里根本行不通。
我在长安街上游荡了好久。
每个人都厌恶我，赶我走，对我避之不及。
我实在是太饿了，饿到连那凶神恶煞的野狗都不怕了。
没什么好怕的。
我趴在地上，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硬生生地抢过了野狗嘴里的半个馒头。
破碎不堪的污糟馒头被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忽略了背后愤怒的野狗。
倘若不是裴少卿的那一箭。
我大抵是已经死在了野狗的利齿之下。
他宛如天神居高临下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野狗的血迹沾湿了他的鞋，我只觉得他不该被凡尘沾染。
落下的雪花晕开了我脸上的污秽。
他愣了一会儿，蹲下身子视线与我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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