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阿宁（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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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曾是名动上京的美人，死得不大体面，家中讳莫如深。

小姨成了爹的续弦。

人们都说她是因为心疼我。

我长大成人，却欺压得她几乎上吊。

十七岁这年，我又梦见娘。

梦里，我还很小。

娘掀开帐子，朝我笑：「阿宁，过节了。」

柔软暖和的手伸过来，为我穿上小红斗篷，抱出门去。

灯光荧荧，大家轮番抱我，都说：「这孩子脾气好，谁抱都不哭。」

有个人却抱怨道：「她就不喜欢我这个小姨。」

对了。

那时候，后母还是我的小姨。

娘家哥嫂过世，她孤身一人来上京投靠姐姐。

不久，娘忽然死了。

奶娘带着我，搬到后院挨着墙根的小房子里住。

有天清早，她领着我到前头，叫我给小姨磕头，喊娘。

我梗着脖子，就是不开腔。

小姨叫奶娘自己先回去。

她屏退下人，关紧门，叫一个心腹婆子帮忙按着，亲手剥光我的衣服，让我赤条条地站在冰冷的石地上。

等她慢悠悠喝完了一盏茶，才叫那婆子松手，替我穿衣。

当晚，奶娘抱着高烧的我流泪。

我抵着她额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以后不去前头就是了。」

过节那天，爹让奶娘带我去前面座席吃饭。

我刚坐稳，后母便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我并不喜欢她，扭着手，踢着腿，非要下地。

边上人忙喊道：「夫人当心啊，这么重的身子。」

爹朝我头上打一掌：「不识惯！」

他将我扯下地，往外推。

奶娘忙赶上来，牵着我走到隔壁屋子。

她掏出我常玩的一只小彩球，哄道：「小姐略等一等，我去给你弄碗饭吃。」

屋里笼着一盆火。

几个随主人赴席的婆子聚在火边谈天。

有一个望着我，笑道：「阿宁小姐，记不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吞金，还是上吊？」

我装作听不见。

她们彼此挤挤眼睛，道：「她还小，不懂。」

以为我不懂，便什么都说。

「是丑事！在家庙后的厢房里，和人……叫师太给撞破了。」

「吓！孩子都有了，怎么还？」

「听说那男人衣衫华贵，必定财势滔天，许了她很多好处。小家小户出身，难免眼皮浅。」

「大爷竟还敢娶她妹妹做续弦，姐妹俩生得这么像，必定一路货色。」

「可是，她不喜欢她姐姐。」

「哦？」

「那时她刚来上京，背地里朝我家夫人抱怨过。姐姐出嫁时在兄嫂跟前撒娇，仗着是高嫁，怕受冷眼，把好田地、好铺子全带走了。

「后来她哥哥犯了事，家人求告，说姑奶奶好歹借我们打点打点。愣是不给，眼睁睁看着娘家破败了。」

「真的？」

「她这样说。我便这样告诉你。」

「如今她是得意了，除了阿宁小姐碍事……」

女人「扑哧」一笑：「哪里碍事？肚子里少说也有六个月了！

「这边一咽气，那边就脱衣裳……」

她们掩着嘴，「咯咯」笑作一团。

仿佛是世上最有趣的笑话。

我心头火起，拿彩球砸她们。

她们却一直笑。

有人在耳边唤道：「小姐，别怕，是梦啊！」

我睁开眼，胸口仍「怦怦」直跳。

红菱俯下身，拿帕子替我揩眼角的泪。

她温声道：「小姐，我娘来信了。

「夫人的事，她总算查到了一点线索。」

多年前，奶娘离开那天，哭得很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翻检着替我备下的衣裳。

红菱走过去，拉她衣角：「娘，再不走，赶不上今天的船啦。」

她点点头，犹自抽噎不止。

奶娘确实爱哭。

那年抱着红菱回娘家，被人贩子拐了，站在东市高台上被人叫卖，她就一直哭。

围观的人说：「这样哭下去，很快就没奶了。」

「怀里那个才可怜哦，娘一卖出去，她就得饿死了。」

我娘坐车经过，听见这话，便停下了。

她买下了奶娘母女，热心地替她写家书。

宋家人走镖为生，行踪不定，娘便仔仔细细地寄出了好几封信。

预备一有回音，就打点行囊送她走。

两个多月后，接到信的宋大叔星夜赶路，来到陈府。

我娘已出了事。

奶娘把女儿交给丈夫，自己却不走了。

她说：「大嫂会帮我带好这个孩子，小姐却离不得我。」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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