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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蔺宋文叫醒他把消息告诉他时自己是什么反应，有没有哭，脸上是什么表情，裴峙已经记不太清楚。他只记得蔺宋文抱着他，跟他说别担心，他会安排好一切。

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里，裴峙惶惶恐恐，说不出一个字，却如同抱住了救命浮木的溺水者一般生出莫大的安心。

蔺宋文没骗他，他确实替裴峙安排好了一切。

他先找人去裴峙的老家配合村民一起布置灵堂，主持丧仪，然后又让秘书订了机票，亲自带着裴峙赶回去。

那是裴峙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

回程的整整两天他几乎没有合眼，吃不下半点东西也掉不出半颗眼泪。

不管蔺宋文如何哄他劝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从前他和奶奶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无数次地在心里做着如果当初他强硬地拒绝了奶奶，坚持把她接到身边来住着，事情会变成怎么样的假设。

裴峙想不出来，因为他已经没有奶奶了。

当他回到那个家里，看见老人安详的面容时这个事实再一次在他心里变得清晰。

所有强装出来的坚强和冷静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破碎。他跪倒在地上，弓着脊背，哽咽，抽噎，最后颤抖着泣不成声，仿佛灵魂都跟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起离去。

那之后的葬礼几乎都是蔺宋文帮他撑起来的。

裴峙老家这边重风水鬼神，丧礼繁多复杂，虽然一再简化，但有一些不能免的步骤终究还是要按规矩履行，不然会让奶奶走得不安心。

裴峙不想让奶奶走得不安心。

可他眼睛红肿，表情麻木，不仅短短几天两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一张脸更是白得仿佛光是坐在那里就会晕倒。

于是最后那诸多的跪拜礼竟然大部分都是蔺宋文替他做完的。

男人穿着一身规整的黑西装，在神秘诡异的诵经声里跟着反复起身又反复跪下，神色肃穆，动作间更是没有任何的轻待。

裴峙坐在旁边安静认真地看着。

他看着蔺宋文的西裤被水泥地上的灰尘染脏，衣服在反复的动作间生出抚不平的褶皱，也看着蔺宋文脑袋上的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变得凌乱，支棱着翘起可笑的弧度。

男人显然是不适应这种场合的人，短短几天下来他掉的肉看上去也没比裴峙少。

嘴边的胡子没功夫打理，眼底的红血丝更是让他显得疲惫不堪。跟那个打出生起便总是被无数人捧着，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来的都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截然不同。

裴峙想或许蔺宋文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了。

可他又想，无论他从前未来要见多少蔺宋文再帅的模样，都再不会有哪个比得上这一刻这个跪在灵堂里，狼狈不堪的蔺宋文。

裴峙起身，在他身边跪下，跟他一起磕头。

男人没说话，也没看他，可裴峙藏在白孝衣底下的手掌却被探过来的宽大手掌轻轻握住。

力道不大，却很温暖。

裴峙反手回握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从虚无缥缈的高处重新落回了地面。

他再次感到心安起来。

那是裴峙对蔺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