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翻供与真相（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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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前一晚，我下了晚自习，急急忙忙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学校门口，我撞见小何警官，他提出送我回去。上了车，他默默打开收音机。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小何警官，当年你报考刑警学院的时候想过吗？从今往后，你带给别人的绝大多数都是坏消息了。」

「你知道了？」

「你都写在脸上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送往北京的化验样本终于出了 DNA 检验结果。结果显示，从唐彩凤的衣服里找到的那根头发和提取的皮肤组织，确实不属于她本人，但与陈沛白的尸体也不匹配。

「化验报告是今天一早传回警局的，唐彩凤下午就推翻了之前的供词。她改称认罪当时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生无可恋，才顺着警方的推理认的罪。」

这则消息宛如在我的后脑勺上扎扎实实地敲上了一棍。可奇怪的是，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我似乎没有那么意外。

「那明天还开庭吗？」我问小何警官。

周国强锱铢必较、不择手段，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我还是难以相信，那些个夏夜里埋头在车间里钻研零件的、憨厚的男人，是一个处心积虑对妻子痛下杀手的男人。而我的身上，流着杀人凶手的血。

小何警官向我解释，经过市局和分局领导商议，明日照旧提交审讯。检控的重点会放在周国强身上。唐彩凤的案子如今缺乏本人证供和关键性的直接证据，而周国强谋害赵力以及藏匿公文两桩罪行的证据链完整。

对于这项安排，涂建平一度提出强烈反对。他认为这两桩案子既已联合侦办，且警方调查的方向也是嫌疑人交换杀人，那么唐彩凤的证供一旦被推翻，出于公平和尽责的原则，周国强的谋杀嫌疑也应该再做查证。

可由于案件在厂区群众内部影响恶劣，且已引起了基地以外公众媒体的报道，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市领导要求加速庭审，给大众一个交代。

面对他们师徒二人所提出的疑点，南城分局的潘副局长劝慰道：「一切交给法庭来裁决，人民警察要相信法律。」

「小何警官，你相信唐彩凤吗？」

小何警官欲言又止。在整个调查阶段的前期，他始终怀疑唐彩凤与陈沛白的死脱不了干系。一直到那日，他们将唐彩凤从墓地前带回警局。唐彩凤的表现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她的身上藏着更深的秘密。

审讯之初，唐彩凤对于警方抛出的「交换杀人」的推测避而不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整个人的态度非常消极。可当她得知，那枚鸡血石印章已被证实是杀害赵力的凶器，她身上那根绷着的弦似乎反倒松懈下来，很快便顺着指控认下控罪。

那天回去之后，小何警官曾反复回想这几个月来与唐彩凤的接触——她不像是情绪那么脆弱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难以撼动的稳。和平常人们所认为的，由知识积累和认知高度所构建出来的笃定不同，唐彩凤的稳似乎来自对结果的看淡。

「再加上这白纸黑字的化验报告，老实说，现在我也没了把握。」小何警官难掩内心的丧气，他承诺，无论明天庭审结果如何，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尚存的疑点得过且过。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我望向窗外，从盛夏到现在，这个雨季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我坐在旁听席上，隔着一段距离见到周国强被押送着进法庭。

几天不见，他仿佛老了十来岁。厚实的肩膀佝偻着，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在我三四岁时，记忆里的爸爸也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他整晚整晚留在车间里研究设备、钻研技术，常常记不得人是要吃饭的。

很多个晚上，我的妈妈，佟燕，会带着我去车间给他送饭。车间的走廊灯光很昏暗，我怕黑，总是很用力地拉着妈妈的手。短短两三分钟的路，手心里全是汗。

彼时的周国强，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普通工人，没那么多权力，也没那么大的脾气和野心。他憨笑着从佟燕手里接过饭盒：「你们吃了没？下次别忙活了，我有的吃。」转过身，他蹲下来拿手帕替我擦掉手心的汗，用胡茬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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